这个季节去草原,谁都会不禁问声:去干啥?牧草未长牛羊无膘,既不可能见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更没有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有的也只是黄沙漫天四野苍凉。

但我真地想去,不为理想中的绿野仙踪而去,只为探看寻觅天际边那一刻的苍凉。

于是借山叟重回三十年前插队的第二故乡的机会,一行三人踏上了去往锡林郭勒大草原的路程。

北行的车轮,渐渐地把初染绿色的春意,抛得越来越远,土山石岩尽管显露出了依然贫瘠荒芜的黄褐色,记忆中口外的严酷气候似乎并没有那么厉害,相反平坦宽阔的张石高速,虽然护坡上的绿化还没有全部完成,却着实让我感到了惊讶。

拐上207国道后,从地名上逐渐地感受到了草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一种久蕴心底的激动油然而生,虽然道路两旁还都是农舍和村镇。当太仆寺旗这个昔日皇家御马场的名字出现在路标上的时候,我知道已经进入了锡林郭勒盟的境地。

天不算晴朗,偶尔也展现一点蓝色,也没有云彩。尽管气温达到了摄氏23度,干燥的风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凉,狂虐的在渐显旷放的原野上肆意,一丛丛的还没有返青的枯草,被肆意蹂躏着,深深地弯下了身躯,在风中抖动着摇摆着,但未息的生命在枯弱的肢体里,支撑着抗衡着不愿意折断,远远望去虽然在昏黄中团团簇簇,犹如苦绝战斗中散乱的队形,却仍然顽强地蓄积力量,坚持到迎来胜利的时刻!

只是初识草原便有了深深的感叹,连这样枯弱的草儿,都如战士般的不屈不挠,表现出了粗旷和剽悍的民族性格,浑然在这天高地阔的苍茫之中!

车继续飞驰在阔野无垠的天地之间,公路笔直依起伏的地势,延伸到天际。山叟回忆起了三十年前的道路,坑辙颠簸尘土飞扬。我倒觉得那情那景,搭配着满眼的荒芜才是真正的别有一番感受的塞外草原。

锡林郭勒在蒙语中,意即辽阔起伏山地间的河。映入眼帘的沿途风光,形象地验证了这个美丽的名字。开阔舒缓的坡状草场,浑圆凝重的远山近丘,黄褐红褐间杂的沙砾岩石,幽深空旷一望无边。阳光下泛着粼粼银色的湖泊水淖,给干旱的大地添上了斑斑润意,水面上栖息的雪白的天鹅,更让四月的草原,在荒凉中有了生机。穿越过了遍生红柳棵子,被当地人称为沙窝子的沙地草原,来到了传说中闻名已久的灰腾梁,这里是真正的牧区风光,无际的大草原。只有到过这里,你才知道什么是辽阔;只有到过这里,你才明白什么是天际;太深远太辽阔了却已经不寒冷。这个季节虽然看不到绿草遍地繁花似锦,而且正值禁牧时期,草场都被石块砌成的矮墙或者更多的是铁丝网围栏起来,以保证牧草顺利地返青生长,一切生畜都在这个时期圈养,没有蓝天,没有厚如棉絮的白云,也没有炊烟袅袅的蒙古包,但是于黄褐牧草茫茫四野的感觉,像一片莫大的绒毯覆盖在你的脚下,只那种壮阔就美不胜收了。再顺着公路望去,直升天空疑似到了天尽头,直到车爬到那尽头,方才明白原来是高高的山顶阻隔了视线,向下就看到了蜿蜒绵伸在沃野之中的前途道路。当时真有一种天堂之路的感觉!

锡盟首府锡林浩特已经遥遥在望,就在我们为目的地就在眼前,而心升喜色的时候,一座巨大的雕像吸引住了我们的注意力,停车循迹登上雕像的小山包时,赫然一幅奇特的景观尽显眼前。

在辽阔的草原上,在天地间接壤的地方,一片高大庄严的山体平台,静静地躺卧在风沙浩渺之中。山体错落稳重壮观,山顶一如刀削般的平整。我愣了些许时间,才发现旁边有一石碑,上书苍劲雄浑红漆大字“平顶山”,碑的背面隽刻着寸方金字,内容大概是介绍此地貌的由来。传说成吉思汗征讨途中,由于战马贪图鲜嫩的牧草而贻误了战机,盛怒之下大汗挥剑削平了群山的山顶,留存至今成为平顶山。其实那山实为火山岩浆喷发而成,后经地壳运动演变为山体奇观。最美的落日时分,有“平台落日”之壮丽景致。

经过百般绕转在面貌全新的锡林浩特大街上,山叟终于联系上了昔日的好友,随后受到了那木拉-一个纯朴的蒙族汉子-全家热情的欢迎和款待。蒙古人的热情好客是出了名的,好酒好肉好歌好舞应有尽有,喝着浓郁的奶茶,品着鲜美的奶豆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放的性格让你顿生敬佩,热情的款待让你没有理由推托。

在夕阳将竟的时候,满怀虔诚和崇敬地浏览参观了古老的额尔敦陶力盖敖包山南麓,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的贝子庙。敖包山上,极目四方,地远天阔,经幡飞舞,哈达缤纷,锡林浩特全城尽收眼底,只可惜九曲十八湾的锡林河已经没有了往昔的晶莹碧波,干涸的河道蜿蜒在苍凉的草原上。

翌日清晨驱车200多公里,经由阿巴嘎旗,冒着愈来愈烈的沙尘暴,直奔山叟的第二故乡-苏尼特左旗。

苏尼特左旗简称东苏旗,以鲜嫩肥美的手把肉而闻名遐迩。苏尼特左旗的羊肉为宫中贡品,北京著名的东来顺就是以此羊肉而享誉天下。据介绍苏尼特左旗生长着一种独有的植物,草原沙葱,羊儿食用了这种沙葱,柔嫩甜美肉香四溢。然而鲜嫩的美味,并不能阻挡大自然的恶劣,沙化的土地大片地吞噬着草原,路经老旗的居住区时,看到低矮的土坯房和半新的砖瓦房交错构筑,沙子已经漫上了房屋的后檐墙,有的甚至与房顶成了平地。本地的牧民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有个喝醉的人,晚上回家,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深沟里,等醒过来才知道在自家的院子里。原来沙子堆的平了房顶,以为是平路的醉酒人,顺着沙堆走上了房顶,一下子掉到了院子里。可见此地的沙尘暴是多么的狂烈。我禁不住跳下车,用相机记录下了沙化的肆意,也经历了一下草原沙暴的洗礼。无情的沙粒抽打在脸上生疼,满身满嘴的沙子,就连相机的取景屏里,也钻进了沙粒,我当时都没敢碰它们,怕划伤了相机的屏幕。

我在路上看到许多当地汽车的车牌子,几乎成了白色,一问才知道那是沙尘暴的杰作。更骇人听闻的是大的沙尘暴过后,汽车身上都是被沙子击打的白点,在我们听来简直太可怕了!

在东苏旗吃到了令人垂涎的香喷喷的手把肉,席间的山叟和他当年共同生活战斗的朋友们,忆昔日蹉跎岁月,叙三十年手足情意;抚今日斑白鬓发,老当益壮回首慨叹。

德格玛,一位浑身充满活力的蒙族妇女,当年东苏旗乌兰牧旗的明星人物,豁达爽朗乐观,虽然年已半百,眉宇间仍然光彩照人,欢声笑语感染着周围的人们。年老体态臃肿却不失轻盈曼妙,举手投足依然留有曾经的绰约楚楚,显露着舞蹈的身姿。

沙暴中的苏尼特左旗,笼罩在黄沙和狂风中间。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没能细致地参观游览当地的古迹和久负盛名的景点,由于是在禁牧旗,也打消了深入牧区的念头,元上都的遗址也没有顾上游历一番,不能不说是此行的一个遗憾!

当我们离开锡林浩特的时候,一股更大的沙尘暴正在铺天盖地的袭来,回望锡市已经笼罩在沙尘之中了,我们的离开更像是逃离或者逃亡,是胜利的大逃亡。我看到了以往印象中没有的大草原,寻觅到了天边那里的一刻苍凉!

进入北京界的路上,黑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大自然以无比热烈的行为,欢迎我们的归来,用天降的甘霖冲刷尽一身的征尘,为塞外那壮丽的苍凉,擂响赞美的天鼓闪耀着辉煌的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