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在路上和意外

原以为在婺源的两天里,能够基本上转遍各个景区,实际太天真了。每个村子步步是景,都足以吸引你流连忘返,更何况我是那么的喜欢这里的一切,恨不能反反复复地端详琢磨,哪怕是很不起眼的角落,使之成为不留遗憾的精彩画面。

但是时间有限毕竟得走了,还奢望着这次能连黄山都爬喽,看来没啥戏了,能到徽州看看,时间就已经很紧张了。于是收拾行装告别房东,离开清华镇走县城奔安徽,时间是10月7日早上8点钟。

婺源安徽徽州区,正好走婺源旅游的东线,还是决定不上高速,走307省道。没有想到这次对路的选择,彻底颠覆了我对道路交通的看法,南方的省道和国道一样的好走,沿途风景秀美,随时停车欣赏拍照,比在高速上随意,而且车辆不多,偶尔在一些大的县镇才能遇到一些,只是多数路段都是山路,我却感觉在青翠环抱中驾驶,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和惬意感,始终伴随着我。

理坑的时候,余诒鹏告诉我东线的景点都可以不看,原因是已经商业味十足了,像我这样寻找古朴纯粹的人来说,会感觉没有什么意思。并且介绍给我一些较原始值得游览的村落。所以我们在去往安徽的路上,没有做太多的停留,像李坑晓起江湾等都是一掠而过,还是来时的风格,见到好景随时停车。

 

   刚刚进入安徽省界的一个地方,当时也没有记住是什么地名,我停车准备下到河坡拍照,就在跳下河坡的一霎那,右脚落地时没成想有个小草窝,加上全身的重心都在右脚上了,脚腕子猛地一歪,我清晰的听见右脚踝处咔的一声脆响,马上心中暗叫一声:坏了!顿时右脚腕感觉热乎乎的很胀很胀的,脚已经不吃劲儿了,一股痛感由下向上漫开来。

   就这样我还没忘举起手中的相机,拍了一张,但已经顾不得什么构图角度了。数秒钟后,觉得脚踝部位越来越疼,低头一看,右外踝已经肿得像个小馒头了。这时候我家领导还坐在车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我试了试,看靠自己是上不去河坡了,才只好大声地叫她出来。

   当看到我肿胀的右脚时,她有些惊慌忙不迭地问我疼不疼?我装作没事一样,说不要紧,就是歪了一下,你拉我上来走两步看看骨头有没有伤。在老婆连拉带扶地把我弄上河坡后,我先是没动缓了缓劲儿,感觉不怎么疼了就向车子走了过去,有点疼一拐一拐的但是还能走,我心里踏实了些,看起来骨折的可能性不大。老婆关切地问我还能开车吗?我换你吧?我表示没问题。都是山路曲里拐弯的,她开我怎么能放心呢!

  车子开动后,说不疼是假的,但我感觉踩踏油门和刹车并没有太不适的难受,也就不再理会儿了。老婆叮咛我慢点,到前面找个卫生院开点儿药,看一看。这时候的脚已经肿到脚面上了。五城县城不大,路边正好看到有个卫生所,我停下车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那个所谓大夫就不用说了,根本没有什么急救的措施,只是看了伤处后,告诉我不要揉(这还用他说),给我开了一堆的药,有喷的有中药有消炎的西药,我看了看就挑出来一瓶麝香止痛喷雾剂,其他一概免。凭着我浅显的急救知识,我问他有没有绷带。他给我拿了一卷,我就自己把脚肿的地方用劲儿勒了起来,捆绑了几圈绷带,走了。


  
  后来的路上我心里打鼓的厉害,如果走不了了,怎么拍照呀?这么远的路程,靠老婆一个人也不成啊!只怪自己不小心,耽误了心情搞乱了计划。还别说,捆绑了受伤的脚腕儿还挺管用的,一点儿没影响开车,一直开到了休宁,这里向右走奔屯溪也就是现在的黄山市,向左走就是黟县著名的徽派名村西递宏村

 

我径直向左拐去,远远地齐云山的岩石山顶高耸入云,路旁的横江水滚滚东流,远处的江岸边,大型机械隆隆忙碌着,有点破坏了山水之间的那份宁静。养蜂人的帐篷前,蜂箱成片,采花舞蹈的乐声此起彼伏。花斑的绿头鸭本来闲散着,受到人声的惊扰,扑扑楞楞地煽动起翅膀扑进江水中,队形整齐的游向激流中去了。

我面对此情此景,稍作了短暂的停留,便沿着越来越平坦的公路向着西递村开去。

 



八 雨中西递和导游老胡

近午时分,到达了西递村口,天公有些不作美,阴阴的有一些灰蒙蒙的云。

车刚停好,马上就有人过来揽生意,问我们吃不吃饭?也确实是该吃午饭的时间了,遂跟着那大姐走进了售票处对面的第一村饭庄。简单介绍了特色菜品之后,我们点了几样,令我们欣慰的是菜可以点半份儿,这样就可以多尝几种了。徽菜和赣菜差不多,都有点口重,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有名的炖鱼,据说是这里的特色菜肴。

饭后我们买了价格不菲的每人80元的门票,就向这个有着“桃花源里人家”美誉的村子走去。

 

西递,始建于北宋,旧名西川。因村中溪水西流和古时设驿“西递铺”而得名。至于民间关于李唐帝室之后改随胡姓而建西递的诸多故事,业已传遍天下,我也就不再重复了。从我展望西递的第一眼就有了一种感觉,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丝毫没有21世纪农村的印记,依然的那么历史那么朴素那么典雅,她就犹如一个被现代社会遗忘的旧梦。

村口硕大的一片水泊,倒映着高高矗立的胡文光刺史牌坊巍峨峥嵘,铭记着胡家显赫的曾经,是历史在西递的印记。而川流不息的游客人群,五颜六色的各类衣着,则说明着今天的西递,已经没有了那种震慑乡里的威严,人们欣喜的是还能看到数百十年的古老故事和身影。

难怪有人说:西递是中国古代和现代的衔接点。确实,能够集中完好的把徽派民居原汁原味地保存到今天,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当然这也有其地理和历史的原因。就在我们依次走过月湖牌坊名堂雅斋花楼秀园的时候,我并没有为皇帝恩赐的威严和皇亲血脉的宗族缘由而诚惶诚恐;更没有因了名门望族的金饰宝气而奢望迷离;我心中涌动着的是凝聚在这些老房子上的几许历史的沧桑和厚重,留连双街百巷触摸石雕墨迹而惊羡其徽派文化气息的浓烈,心中自盈满了无限的感慨。

在纵横交错迷宫般的白墙黑瓦的简约外表下,内中布局章法的实用性和内涵的丰富性,构建的格局和佩饰的额匾楹联,都充分体现了徽州文化的精髓所在,体现了徽州人做人做事,敬祖训后的心得和行为方式。高墙深巷里精雕细刻的坚木砖石门扇窗棂,钢刃迸划出的人兽花草,似被赋予了灵魂,述尽了古徽州的地理人文世俗风情。

庭院一体的布局,仅以天井之光呈现给人们的是清静深邃和肃穆。“四水归一”的自然造景 “叶落归根”的叶形漏窗更是充满了深厚的寓意。穿行在这样的文化气息和美感十足的精致之中,人会有种恍惚如隔世的错觉。

我走进履福堂就曾惊叹的目瞪口呆,那份典雅那份庄重那份浓浓的书香,始终萦绕在心头。大夫第的高宅街楼,吸引了众多人对于古时绣楼抛彩的新奇兴趣,而我却忍着脚伤,登上了另一处高顶,把眼前黑白灰的参差错落尽收到镜头里面,五元钱的花费,纯粹一种商业,与我的收获根本没有什么对等的价值可言。

 

东园的雕花楼,是最让我钟情的一景。而西园里那块儿满是苔藓的西递古碑,镂刻清秀的梅兰竹菊,竟然让我相信了此地就是能工巧匠的栖息之所,在一番百般纠缠里,相中了一款重重的牛石雕砚,却忽略了充满狡黠之心的兜售伎俩,在一个号称石雕茶壶的选择上,轻信了技艺的不惭之言,好在我家领导的韬光慧略没有让他们占到便宜。

深巷中胡家的雕石真传弟子,虽技艺高超,终没有敌过谢氏家族的一对儿龙凤胎姐弟,他们子承父业,以刃儿走竹简的精到之刻,尽意描摹着经典传世的历代诗文书法。大概是出于对这姐弟俩的欣赏疼爱,老婆也出乎意料地摒弃了一贯的购物准则,毫不吝惜地成全了这笔旅行中的额外支出。

天依然灰蒙蒙的阴着,我多少在心里也还是有点阴郁之感,不是因为脚上的伤痛,而是对久阴不晴的天气,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但很快这种阴郁的感觉变成了一种期待,只因为导游老胡的一句:赶上下雨来西递,那才别有一番情调呢!

老胡名叫胡福荪,黑黑的脸膛,前额高耸,眼窝深陷土生土长的西递人,以个体导游(尽管这个身份还没有正名)服务于游客,单以擅长引领专业或非专业摄影人士拍摄西递。不知怎么我又想起了理坑的那个小子。

老胡人很好很实在说话也直率,同时也有着与生俱来的经营头脑和知识素养。从他“后付钱,不满意您可以不给钱”的服务宗旨,到他完全口语化地口齿清晰地描述隐藏在老屋深巷后面的故事,你都会感到他的纯朴和平时对解说词所下的功夫,那一刻你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对他自己的工作,是一丝不苟的,而且还会不计辛劳的帮助你提拿手中的物品,甚至及时地给你一些小小的提示建议,比如购买土产和工艺品的时候。以至于后来我家领导提出到他家吃晚饭,尝尝农家平时的饭食时,他竟惊讶我们能不嫌弃他们,会和他们一起吃饭。后来我们之间的感觉似乎不是游客和导游的关系了,有了些老朋友的意味。

我期盼着他说的那种情调,不时地抬眼望着越来越浓的乌云。终于下雨了,开始的零星点点,很快就变成了密密的雨丝。

初秋的雨滴打在脸上是凉凉的爽爽的,雨把马头墙顶的黑瓦浸润得越发乌黑了,斑驳的墙上开始有了条条水渍,恣意地在本已发花的墙面上洇晕开了片片形态各异的图画,犹如烟墨水雾的丹青;雨丝润泽了脚下的青石板路,凹凸的青石板面被冲刷得洁净如镜子一般,将高墙屋巷折映的清清楚楚;平整些的青石板倒是干脆,把石纹矿色显现得犀犀利利;被雨过滤的空气清新而没有一丝杂质,不论谁都想要大口的深呼吸;瓦檐上的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晶莹的水花汇成细细的水流,流到巷口墙边的溪水里;那个要到菜地浇粪的大嫂,颤颤的担子碎步前行从容依旧;门洞里卖干货的大叔,仍然探出半个身子在执著地寻觅,写生的学生娃们,丝毫没有因为雨的光顾而丢下画笔,只是在她们的头上,绽开了朵朵颜色各异的花伞……

 

细密的雨丝中,我静静地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匆匆而过的路人,倾听着耳边的雨声,透过纵横交错的街巷楼园,越过高高的乌瓦房脊,仿佛间,那寂静的雨巷中,有脚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悄悄地走来又轻轻的远去,油纸雨伞的下面,如丁香花样的身影似梦似谜……

在徽州在西递,你无法摆脱戴望舒所营造出来的那种温软潮湿的情结。

雨中的西递,带给了我们超脱尘世的美好感受!

入夜的西递,万籁俱寂,雨仍在下着,四外一片漆黑,劳顿了一天的疲倦,很快让我们进入了梦乡。好像刚刚睡着的样子,黑暗中的夜空里,从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似锣似钟的声音,沉闷而悠远。接着又是一声,开始我以为是古村落的传统习惯,按照时辰打更的锣声,一声接一声的越来越近了,才感到不太对劲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赶紧起身下床,摸黑到卫生间打开门,原来是灯没关。卫生间有个朝外的小窗户,在这漆黑的小山村里,一点点灯光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莫不是因为看见了这点灯光,巡夜的人在用锣声提醒关灯吗?节约用电在这个地方应该不算是苛刻的要求。

也不知道那半夜锣声是不是因为这个,反正后来再没有听到锣声。

黎明时分,天依然下着绵绵的小雨,空气清新中略有些寒意,高墙瓦屋被雨水洗涤的越发颜色浓重,周围笼罩在湿湿的水汽儿里。

我们告别了房东,告别了西递,车子开上公路的时候,不想心中却涌上一股莫名不舍的情绪,再回头望一眼青翠欲滴的群山拱拥的船形古村落,视线有了一丝模糊,不知道是因了雨中的风挡玻璃还是眼睛……

九 归途


返程的路上,一直下着雨,而且明显地有了冷的感觉。本来可以走黟县县城方向,经宏村沿着218省道穿越黄山景区后转322省道直达径县上205国道奔芜湖,可以说是一条比较理想的北上路线。但是很想去屯溪(现在的黄山市)老街转转,这个额外的想法,打乱了行程,使我们掉头返回休宁进入黄山市区,由于雨越下越大,路标不是很清晰,连能打听路的行人都很少见到,便忽然没有了兴头。结果还没有走对路,错过了拐上205国道的入口,误走误撞别无选择地进入了徽州区,由215省道经歙县转217省道由旌德县的蔡家桥才又开上了205国道,向芜湖方向驶去。

虽然走了一点冤枉路,但是穿村过县的始终行驶在锦团秀谷当中,尽情地享受了一路的烟雨林木山溪翠峰,特别是穿过黄山景区的那段路,山岚如纱深壑幽远,真令人心旷神怡。

 

遗憾和不舍也伴随着我,贞洁牌坊群的棠樾,尽出胡氏名人的绩溪,那些叫的上和叫不上名字的古镇街市城郭,都闪瞬即逝在身后,越来越远。

在芜湖吃过中饭,鉴于时间的关系,从芜湖长江大桥开上了高速路,一路狂飚还是摸黑进入了徐州市,入住某商务酒店,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在酒店饱饱地用过早餐,然后精神抖擞地踏上了回北京的最后路程,一路向北!

当天,也就是10月9日的下午4点20分安全回到了万象新天的家,由此,本年度最佳的旅行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