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山~山腰有石皆诗草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盱眙第一山虽不高,却是历史文化名山。
宋元以来,众多的文人墨客、
翰林学士、官府政要都慕名而来,留下了大量的碑刻和碑碣。
有第一山碑廊、东坡草亭、诫石碑、秀岩石刻、思廉墙~~~
所藏数量之多,在一般县邑很少见。
第一山现在尚存题刻166块,有摩崖88块和碑碣78块。
摩崖主要分布在秀岩、瑞岩和西域寺三处,
碑碣则存放在淮山堂、翠屏堂、明伦堂和玻璃泉等几处。
新建的秀岩碑廊有玻璃罩着陈列保护,拍摄时有反光。
唐●温庭筠《旅次盱眙县》
离离麦擢芒,楚客意偏伤。
波上旅愁起,天边归路长。
孤桡投楚驿,残月在淮樯。
外杜三千里,谁人数雁行。
唐●骆宾王《早发淮口望盱眙》
养蒙分四渎,习坎奠三荆。徙帝留馀地,封王表旧城。
岸昏涵蜃气,潮满应鸡声。洲迥连沙静,川虚积溜明。
一朝从捧檄,千里倦悬旌。背流桐柏远,逗浦木兰轻。
小山迷隐路,大块切劳生。唯有贞心在,独映寒潭清。
唐●李绅《入淮至盱眙》
山凝翠黛孤峰迥,淮起银花五两高。
天外绮霞迷海鹤,日边红树艳仙桃。
岸惊目眩同奔马,浦溢心疑睹抃鳌。
寄谢云帆疾飞鸟,莫夸回雁卷轻毛。
唐●白居易《渡淮》
淮水东南阔,无风渡亦难。
孤烟生乍直,远树望多圆。
春浪棹声急,夕阳帆影残。
清流宜映月,今夜重吟看。
宋●王安石 《望淮口》
白烟弥漫接天涯,黯黯长空一道斜。
有似钱塘江上望,晚潮初落见平沙。
宋●晁补之《赴广陵道中三首》
急鼓冬冬下泗州,却瞻金塔在中流。
帆开朝日初生处,船转春山欲尽头。
宋● 秦观《泗州东城晚望》
渺渺孤城白水环,舳舻人语夕霏间。
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
第一山题刻记录了宋、元、明、清、
民国五代名家、政要的手迹,
其字体有正、草、隶、篆、行,兼收并蓄。
其风格、流派不一,各具特色,若干大家手笔,堪称国之瑰宝。
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
如宋代的苏轼、米芾、蔡元长、刘焘、杨万里,
元代的赵孟頫、余阕,
明代的李东、吴伯朋、李先芳,
清代的张鹏翮、陶澍等;
还有翰林、大学士、总督、尚书等高官,
列入《中国名人大词典》的就达32人之多。
第一山的宋四家组雕
米芾与苏轼、黄庭坚、蔡元长并称“宋四家”。
宋代大书画家米芾(1051-1107年)塑像。
第一山因其诗得名,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
历任地方官,徽宗时招为书画学博士,
官至礼部员外郎,宋礼部叫南宫,故称之为米南宫。
此人举止颠狂,又诨号“米颠”。
他深得王献之笔意,豪迈俊逸,
米芾还特别是米芾十分钟爱盱眙山水,
知涟水军时多次沉醉其中,
流连忘返,题有著名的盱眙十景诗流传千古。
塑像底座周围刻着米芾绝句,大多是吟咏第一山的。
确实,米芾的十景诗为盱眙提高了知名度,
正如清乾隆年间盱眙知县叶本
在《盱山十咏和米襄阳韵诗》所说的那样:
“米老曾题第一山,更留十咏在烟鬟。
湖山千古生颜色,只在诗人翰墨间。”
盱眙有如此的知名度,确实与米芾的十景诗不无关系。
介绍一下十景诗:
《第一山怀古》
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
莫论衡霍撞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
《玻璃泉浸月》
半山亭下老苔钱,凿破玻璃引碧泉。
一片玉蟾留不住,夜深飞入镜中天。
《瑞岩观清晓》
西山月落楚天低,不放红尘点翠微。
鹤唳一声松露滴,水晶寒湿道人衣。
《会景亭陈迹》
自是韶华不耐秋,水光山色一时休。
细将瓦砾分明看,片片飞来落叶愁。
《杏花园春昼》
风轻云淡午天春,花外游人载酒樽。
不是山屏遮隔断,牧童错指是孤村。
《龟山寺晚钟》
龟峰高耸接云楼,撞月钟声吼铁牛。
一百八声俱听彻,夜行犹自不知休。
《清风山闻笛》
铁笛谁吹一曲哀,清风约我上层台。
悠扬正到堪听处,怕惹闲愁却下来。
《五塔寺归云》
塔边云影任高低,闲逐清风自在飞。
四海望遥人久渴,不成霖雨又空归。
《宝积山落照》
怪石垒垒玉作堆,登临晚景更徘徊。
夕阳无限堪停好,莫到奇山空自回。
《八仙台招隐》
山径重重锁绿苔,松花曾见几番开。
群仙费尽招呼力,那得休官一个来。
米芾题咏的都梁十景,除了西侧戚家山的“八仙台招隐”、
南侧宝积山的“宝积山落照”、东侧的“清风山闻笛”
米芾善画山水人物,多用水墨点染的泼墨法自成一家。
其绘画题材十分广泛,
人物、山水、松石、梅、兰、竹、菊无所不画;
米芾在山水画上成就最大,
但他不喜欢危峰高耸、层峦叠嶂的北方山水,
更欣赏的是江南水乡瞬息万变的“烟云雾景”,
“天真平淡”,“不装巧趣”的风貌;
所以米芾在艺术风格里追求的是自然。
他所创造的“米氏云山”都是信笔作来,烟云掩映。
由于第一山风景宜人、积淀丰厚,
历朝重臣、历史名人和文坛精英纷至沓来,
赋诗作文,尤其是苏东坡,他有这样的诗句:
“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数淮中十往来”。
(《淮上早发》)。
他曾多次登临第一山,在盱眙留下了20多首脍炙人口的诗词。
在秀岩的摩崖石刻中,苏轼手书的行书《行香子》词最为著名,
词与书都是极品。
由于政治原因,署名被凿去。
这首题词明清县志都没有记载,盱眙县考古学者
秦士芝先生在八十年代初发现了它,引起文化界的关注。
经千年风雨,苔痕斑驳,文字残缺,
但依然透出大诗人的过人才情。
苏东坡的《行香子*与泗守游南山》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
共寻春,飞步孱颜。和风弄袖,香雾萦鬟。
正酒酣时,人语笑,白云间。
孤鸿落照,相将归去。澹娟娟,玉宇清闲。
何人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乱,使君还。”
词中诗人闲适愉悦的心情流露无余。
苏东坡在山上喝酒谈笑,一直玩到天黑,
路都看不清了,才打着灯火从桥上回去。
回去也就罢了,那知他余兴未了,
乘兴写出这首行香子词,这就引出了一段故事。
泗州太守刘士产是山东人,是个老学究,为人老实本份,
为官谨小慎微,当他看了这首词后,
吓得赶紧跑到苏东坡的住处说,
这长桥上到晚就要宵禁,不准行人过桥。
如果有人触犯了禁令就要办罪。
你词中写道我同你一起打着灯笼火把从长桥上过来,
把我们触犯禁令事公布与众,就是老百姓都会办罪,
而况我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你赶快把词收起来,
千万不要传播出去。
苏东坡连称不知情,赔不是。
黄庭坚《初见淮山》
“风裘雪帽别家林,紫燕黄鹂已夏深。
三釜古人干禄意,一年慈母望归心。
劳生逆旅何休息,病眼看山力不禁。
想见夕阳三径里,乱蝉嘶罢柳阴阴。”
写出了诗人做官在外,长期旅途劳顿,
思家念母,愁怅欲归的心情。
第一山诗词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具有很高水平。
特别是南宋时期的第一山诗词,代表了那个时期的最高水平,
成了那个时期的代表作,许多诗词被书家收入宋诗宋词书中,
如郑汝谐《无题》
“忍耻包羞事北廷,奚奴得意管逢迎。
燕山有石无人勒,却向都梁题姓名。”
更直接更强烈地鞭笞了南宋统治者的无能与无耻。
杨万里《题盱眙军东南第一山》
“第一山头第一亭,闻名未到负平生。
不因王事略小出,那得高人同此行。
万里中原青未了,半篙淮水碧无情。
登临不觉风烟暮,伤断渔灯隔岸明。”
杨万里在盱眙执行外事迎送接待任务,
看着那碧绿的淮水,当然会产生一种国土日蹙
和国势积弱不振的悲伤愤懑心情。
诗中写景所用的词是“半篙淮水”、“风烟暮”、
“伤断渔灯”等,就是这种心情的反映。
戴复古《盱眙北望》
“北望茫茫渺渺间,鸟飞不尽又飞还。
难禁满目中原泪,莫上都梁第一山。”
因为南宋的许多官员是从北方过来的,
他们时刻惦记着沦陷在北方的亲人,
往往登山引颈北望,寄托他们心中的思念。
还有蔡戡、蒋介、王信等人的第一山诗,
当时都是很有影响的诗作。
朋友们:请先到淮山堂欣赏碑碣,
再到翠屏堂观看壁上《敬一书院记》,
作者鲁昱是清朝道光时盱眙县训导,类似教育局长。
《敬一书院记》中描写了当时的第一山格局:
有淮山云水,有泉石风月,有亭阁楼廊,有钟鸣鸟歌,
在这“仙境”之中,师生其乐何极!
翠屏堂还有一块珍贵的石刻“木兰堂”,
是唐朝诗人白居易的手迹,
原为汪孟棠 “诞鹤园”(即汪家花园)的遗存。
唐宋以来,为何登临此山的达官骚人乃至天下顶级名流
多得难以计数?
南宋大诗人陆游来此作《盱眙军翠屏堂记》,道出个中原因:
盱眙为“天下重地”进京者和出使者、南舟和北舟往来必入淮。
早在春秋时,吴王夫差为了与中原各国打交道,
就开邗沟入淮,沟通了江淮。
隋朝开大运河连通了南北与东西。
隋、唐、宋都定都中原,
东南漕运,由扬州、楚州溯淮水而上,经盱眙入汴河,
因此,来往于江南鱼米之乡与长安、汴京之间都必经盱眙。
在隋唐以来形成的逶迤千里的交通大动脉上,
盱眙恰好扼东西咽喉,据南北要冲,是一个重要枢纽。
在水运时代,再大的官、再大的名人也不能坐飞机,
要减少长途旅行的颠簸,只能走这条水道,
这帮人经常在汴淮交汇的盱眙落帆抛锚,漫游第一山,
弄出一些文人“雅事”来。
久而久之,山上群贤毕至,盛况空前。
这山也就成了誉满天下的文化名山。
而题刻只是名士诗文的一小部分。
有意思的是,北宋还制定了一个水上交通规则,
也就是在山上发现的一块北“仪制令”碑,
碑文为:贱辟贵、少辟老、轻辟重。
南宋时宋金以淮为界,这里成了边城,
丢了它则长江难保,杭州危在旦夕,确实是“天下重地”。
陆游在《翠屏堂记》中指出:
南宋朝廷委派重臣来这里任职。
在南山“异境”,筑“杰屋”二十六间,
以便往来官员休憩,便是当时的翠屏堂。
陆游称,曾游历了诸多名闻天下的边郡胜迹,
但都不能与淮水南山相比,
并叹曰:“我之文不足称也”。
今天读第一山诗词,赏摩崖碑刻
对我们的写作、研史、考古,
传承中华文化都有很大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