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三省的金秋十月,其实最适合在平原上看草。古人说“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秋天的草,其实也是一种意境,可是我猜唐代的古人们大约很少看过一望无际秋天的草原吧,更不必提北美大陆中部广阔的草原地区了。这种草原地貌,在英语中被称为grassland,是一大片多草少树、海拔极低的平原和小丘陵地带,包括美国中部诸州,以及加拿大的阿尔伯塔东南、萨斯喀彻温南部和马尼托巴西南,特殊的植被和自然环境,使得这一地区成为北美很重要的牧场和农场。

此外,这片草原还是7千万年前恐龙的故乡,至今发现数十种恐龙化石。这里不像好莱坞的侏罗纪公园那么充满幻想,却非常真实地给人展现恐龙的一点一滴。德拉姆海勒的恐龙博物馆里的化石大多就出自于这个地区的恐龙省立公园(Dinosaur Provincial Park),因此,我看草之外,也想看看恐龙的“集散地”。

埃德蒙顿出发,在有“玫瑰城”(Rose City)之称的坎露丝(Camrose)小憩之后,我们车子就转上了阿尔伯塔东南的36号公路,这条公路直通恐龙省立公园附近的小城布鲁克斯。路边的风景渐渐改变,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多,地上的草儿也越来越茂盛了,扫兴的灰色成了令人兴奋的金黄色。我们笑称这是一次时光之旅,从冬天又回返到了几周前的秋天。

快到中午11点,金黄的原野又有了变化,眼前出现了一道道起伏不定的丘陵,虽然不高,却绵延极远,丘陵地带只见灌木与矮草,难得见到大树,我意识到,这里便是北美大草原(Grassland)地区的北极了。

恐龙省立公园就在这片大草原的北部,虽说是省立公园,待遇却远好过大多数的省立公园,有宽敞柏油的马路一直通到公园的中心地带,要知道一般的省立公园,大门口就已经是砂石路了。依我看来,除了商业化不是很浓,游人来得也比较少以外,这座公园从各方面都很符合国家公园的标准。

公园的开辟,要追溯到19世纪末期。由于干燥缺水,这一地区直到19世纪80年代才开始有人定居。1884年,考古学家约瑟夫·泰雷尔(Joseph Tyrell)在恐龙公园附近的红鹿河(Red Deer River)谷地发现了一块造型奇怪的石头,经过研究证实为一种暴龙的化石,由于是首次发现,因此命名为阿尔伯塔龙(Albertosaurus)。自那以后,加拿大的地质调查人员、古生物学家,甚至纽约美国自然科学博物馆的考古人员纷纷来到这一地区,开始了大规模的地质挖掘与调查,短短数十年间,这里便发现了大量的古代化石。经过研究,科学家认为这里在数千万年前拥有十分适合恐龙居住的亚热带气候,生活着各种各样的恐龙,发现恐龙化石可以说是“常事”。为了保护化石地层,1955年阿尔伯塔省50年省庆时,史蒂夫镇恐龙省立公园(Steveville Dinosaur Provincial Park)在此成立,之后又改名为恐龙省立公园(Dinosaur Provincial Park)。1979年,这座公园就以其独特的地貌和恐龙化石发现,被列入UNESCO自然遗产名录,是资格较老的一批世界遗产,这里也因此被称为“世界恐龙之都”。不过1985年以后,大批化石被运往红鹿河上游的德拉姆海勒(Drumheller),在新建成的地质博物馆(Royal Tyrrell Museum of Palaeontology)中陈列展出,到此参观的游客反而减少了。

一进恐龙公园,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巴德兰兹(Badlands)。这种被冰川时代融化后的水流腐蚀的干燥地貌,在北美大陆中央十分多见。巴德兰兹的山头几乎是寸草不生,一个又一个小山包,好似数不尽的坟头,站在对面的山头俯瞰,一种莫名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说它恐怖,并不是自己吓自己,我正站在草丛边观景,耳边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小银铃在摇动。我的直觉告诉我,有蛇!果不其然,就在我脚边的草丛里,一条棕色的响尾蛇正钻出洞穴,警惕地观望着四周,我赶紧退后两米。不过还好,只要不专门惹它,这些响尾蛇一般不会离开草丛活动,只要穿好长裤皮靴,就不会有危险。身旁一个游客跟我们说,他在公园里还看到别的蛇,比响尾蛇还大,不过是没有毒的。

进公园后,先去公园的游客中心,这里有一间小型的博物馆,是恐龙博物馆的分馆,同样展出本地的各类化石。游客中心还可以购买公园里的各种活动套票,包括探险、挖掘化石等各种活动。我们购买了下午的大巴环游,这是个两小时的化石参观活动,由专业导游带领,可以学到与与公园相关的地质学、生物学知识。

等待大巴环游的时间里,我们逛了逛游客中心的博物馆。这个博物馆虽是分馆,种类和数量都远远少于德拉姆海勒的本部,但里头的化石也有不少特色藏品。这具开角龙(Chasmosaurus)的化石非常完整,丝毫不逊于本部的收藏。

回到车上吃了午饭,公园的旅游巴士便开来了。导游是个50多岁的老头,看起来就经验丰富,知识也很全面,讲起公园的事情如数家珍,一路上从恐龙的历史一直讲到各种地形和动植物。在这样的环境里走过化石之路,我感觉自己享受到的完全不是游览的乐趣,而是一种探险的刺激。

红鹿河从恐龙公园的中间川流而过,但我们的巴士车过河之后,导游带我们进入了一片不对公众开放的区域,在这里我们完全找不到任何水源的痕迹。干燥的气候与干燥的地形造就了这种独特的松软土质,经过长年腐蚀和风化后就形成了千沟万壑的奇怪地貌。

接下来,导游给游客每人发了一组卡片,卡片上是一些历史上的奇怪“角色”,包括两百年前的逃犯、垦荒者、地质学家、考古学家、作家等等,这是让我们通过不同的身份,从人类最初的角度来审视这片“不毛之地”:在两百年前人们刚刚来到这里时,怎样才可以生存,怎样可以发现化石。对这些问题,导游都做了详细的介绍。

最有意思的当然是化石挖掘工作了,导游先带我们参观挖掘化石的工具和现场,然后介绍鉴定化石的方法──无非是观察、触摸乃至品尝这类感官上的认识,即便过了几百年,这些最原始的手法仍然是最靠谱的鉴定方式。学习了挖掘和鉴定知识后,导游就发动大家开始发掘了,说这里遍地是宝,真的,一点不假。你看我一会儿功夫就找到这些化石了吧(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化石,但是都有非常显著的纹路,而右边的这两块,我猜多半是腿骨的化石),可惜,根据公园的规定,这些化石不论真假,都是不许带走的。

离开化石“挖掘现场”,巴士的最后一站停在了一大片巴德兰兹中间。即便没有导游的指点,我也能通过那些维妙维肖的地貌想象出相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