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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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历史

    小镇的西南面有一条未名的溪流沿一条二百余里的峡谷绕过白河直接注入沅水。这在故乡众多的溪流中是个特例,这条溪流的源头是田码寨分水岭。西岭之水汇集成溪皆入白河,东岭山泉就成了这条未名溪流的泉眼。古丈县城恰恰座落在这条界岭的西面。于是,只须翻过田码界,眼前的这条峡谷就成了一座县城通往另一座县城的捷径。
    历史上的古沅官路早已湮没荒草丛中,与历史上众多交通要道相比,它确实很是不见经传。我曾无数次伫立在官路旧址上夯筑的黄土路面和青石铺就的石阶上,遥想当年行商、走卒、挑夫或官差们满面风尘行色匆匆的情形。不觉心动神驰,遐思如潮,恍然若见一路风尘的岁月背影。
    历史往往是由数个偶然连缀起来的,这仿佛是一条潜在的法则。抗战时期,长沙文夕大火后成千上万的难民扶老携幼逃往山城重庆,惮于常德大庸一线上空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纷纷选择这条僻处深山丛中的便道。这条不见经传的官路聚然间繁忙起来,那些校舍毁于战火而逃难的学生、从前线溃散下来的官兵与及落魄的乡绅妇孺们充斥官路。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同样怀着前途未卜的忧戚,执一份生存的渴望,纷纷躲避战火的燃烧逃进了深山。湘西的山呐!像悲悯的母亲一样的山,这条默默无闻的官路就是这位苍老母亲瘦弱而坚韧的臂膀。它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可怜孩子拥入怀抱。
    这个古镇的名字叫乌宿,相传这里是太阳歇落的地方。当日本人攻陷沅陵过后,日本陆军作战总部首选的西进路线是兵出峪谷深入湘西腹地,进而威慑重庆。历史的机缘与偶然成就了我祖辈们一生豪壮与辉煌。三天四夜的激战,先是湘西土著部队的主动夜袭,进而坚守。太阳旗命运在乌宿地盘上一语成谶,偃旗息鼓。战前湘西土著部队中的一位梯玛神秘的谶言至今广为流传:“乌宿者,太阳歇息之地也,若然我言夜袭,倭兵必败!”首战果然告捷。耐人寻味的是日军占据沅陵后真的成了强弩之末。而后的湘西会战也成了日本侵华战争的终结。官路口小镇西边的乱坟岗上至今埋葬着我们祖辈们的骨殖。我曾无数次路过那片荒凉的坟地,每次总要驻足张望。我想我祖辈们的灵魂应当是快乐的。生当人杰死为鬼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而他们实现了。人生如是,缘来缘散,历史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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