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湖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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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历史

曾经的鹅湖古道,沿途有鹅湖驿、紫溪驿、车盘驿、大安驿、黄亭驿、长平驿等大小30多处驿站,路上日夜驿马如飞,商旅来往不绝。千年古道和驿站,承担着“太平时则行李往来,车来人往,络绎不绝;战乱时则戎马倥偬,旌戟排空,道所居塞”的历史任务。

 
陆游夜宿黄亭驿,有诗曰:“未到名山梦已新,千峰拔地玉嶙峋。黄亭一夜风吹雨,似与游人洗俗尘。”据明《崇安县志》记载,宋时黄亭驿有舟楫12艘,竹筏8张,卒百人;马八匹,驴五匹,伕二十人;轿兜十五乘,啬夫三十人,还有担夫二十人。而崇安的黄亭驿与铅山的鹅湖驿比,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驿站而已。
 
福建远离中原,又有武夷山阻隔。古代中原人入闽路线主要有三条:一条由抚州经杉关到邵武,一条由铅山经分水关到崇安,一由江山经仙霞关到浦城。其中,铅山经分水关到崇安的路线是主要通道,叫“大关”(大路,宋代人的叫法);其它两条因水路不如而居次,均叫“小关”(小路)。
 
战国时期,越国解体,越王十三世孙无诸率族人翻过分水关,来到崇安,建立闽越国。闽越族的“王城”,最初建在崇安,后沿崇阳溪、闽江迁到福州。魏晋南北朝时,晋人避战乱纷纷从中原经铅山翻分水关入闽,史称“八姓入闽”。唐以后,闽人进京赶考必经分水关。朱熹当年徒步数十次过分水关,往来于闽浙皖赣湘。朱熹有《分水关》诗云:“水流无彼此,地势有西东。要认分时异,须知合处同。”刘伯温(刘基)军务倥偬中策马至分水关时,有《咏分水关》诗云:“关头雾露白蒙蒙,关下斜阳照树红。过了秋风浑未觉,满山秔稻入闽中。”明代末年,南京被清兵攻陷,明太祖朱元璋九世孙朱聿键经分水关入闽。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方志敏曾两次率领红十年从分水关入闽作战。
 
从公元6世纪起,渤泥古国(南洋古国,鼎盛时包括加里曼丹群岛和菲律宾群岛)便与中国之间使节、商人往来不绝。明永乐六年(1408年)春,渤泥国王麻那惹加那乃率王后、王妃、王子、兄弟姊妹及大臣随员150余人来到中国访问。同年11月,他因水土不服患病。朱棣派御医日夜诊治,却未能挽回他的生命。弥留之际,他留下遗言:体魄托葬中华!4年后,渤泥国王叔和太后带年幼的遐旺来南京为麻那惹加那乃扫墓,并在南京学习了6个月。期满后,明成祖又派使臣护送遐旺一行回国。途经上饶时,渤泥国王叔得病,经救治无效,明成祖赐以亲王礼客葬于上饶南3里处(清《广信府志》记载了此事)。当时两国来往,走的就是鹅湖古道。
 
这表明,鹅湖古道是中原人入闽和八闽通京大道,是中原移民南迁的中转站,也是商旅出海至南洋诸岛乃至世界各地的中转站,更是闽赣两地通商和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
 
明清时期,福建各地的茶,先汇集到崇安,挑夫经分水关挑到河口,再由水路沿信江入鄱阳湖,一路经赣江过梅岭入广东,一路溯长江到武汉。山西痴心研究晋商茶史的李晨光说:“晋商开辟武夷山茶路的起点是崇安,再经山路运到江西铅山河口,篷船水运,从湖口到达武汉,溯汉水出襄樊,到河南赊店,改用骡马驮运和马车运输,抵黄孟津,转洛阳,又经西安、兰州,运往西北。”
 
《茗香万里》(是一部详细记述晋商“万里茶路”的历史地理专著)详细描述了武夷山茶在鹅湖古道上的线路:于崇安城出西门,沿闽赣古驿道北行,十里干溪,又十里举富,又十里杨庄,又十里小浆,又十里大安,十里望仙铺,三十里至闽赣交界之分水关。入江西省广信府铅山县界,十里乌石,又十里车盘,又十里紫溪,又十里魏墩,又十里黄柏,又十里洋源,又十里十里铺,再十里至铅山县治永平,又五里安洲渡,过桐木河五里白沙,又五里乌龟石,又五里七里亭,再五里达河口镇。
 
  

巍巍青山南去连八闽,绵绵绿水北流入信江。鹅湖古道就像系在武夷山胸颈的项链,而沿途的古镇、关隘、驿馆、凉亭、石桥、津渡、岩梯、栈道等遗存,就是串缀于之项链上的颗颗文化珍珠。
 
如今,古道纤若游丝,却于无声处牵引和编织了闽赣共同发展繁荣的文明历史。看看古道上的河口、石塘、崇安等千年古镇遗存的格局和风貌,鹅湖古道当年的辉煌已昭然若揭。
 
河口古镇,遗存的古建筑还有千余处。长2.5公里的“明清古街”,基本格局尚好。其原貌改变不大的约1.5公里古街,沿街原来开设的纸号、茶行、布号、药店、银楼、钱庄等店铺和手工作坊等有500余家。一些铺面额枋上,老字号的印记依稀可辨。在古镇纵横交错的“九弄十三街”中,还有会馆、教堂、寺观等具独特文化内涵的古建筑,可见当时之兴之盛。其因何而兴?兴在通过鹅湖古道来往集散的商旅和货物。
 
如今,这些街弄码头虽然破损,但历史陈迹还在。通过这些陈迹,人们依然可以感受到古镇当年所发生的热闹繁华故事,领略到古镇深厚的文化内涵和韵味;仿佛间,似乎看到沿江10多处码头泊船数千艘和船到三日不能靠岸的场景,看到“货聚八闽川广,语杂两浙淮扬;舟楫夜泊,绕岸灯辉;市井晨炊,沿江雾布”的繁华,甚至还看到码头上装货卸货的工人和挑夫忙忙碌碌的身影。
 
这此身影忙什么?当然是昼夜忙于中原大地和八闽之间来往的货物。
 
通过探访鹅湖古道上的石塘、紫溪、车盘、大安、崇安等千年古镇,我们仍然感到它当年的风采亦是如此。
 
鹅湖古道,不仅有朱朱熹、辛弃疾、陆游、徐霞客、文天祥、马可·波罗等历史文化名人留下过文化足迹,更有“挑崇安担”的挑夫留下艰辛的民生足迹。
 
当年鹅湖古道上货物往来,不是以马帮运输,而是人挑。挑着货担来往于这条古道上的挑夫队伍,被称为“挑崇安担”。
 
据当年“挑崇安担”的杨发生等老人说,挑夫们把浙、皖、赣等地产的丝绸、布匹、瓷器、石灰等挑进崇安,把福建的茶叶、荔枝、龙眼、柑桔、食盐、纸张等货物挑到河口。每天,走在古道上的挑夫队伍数以千计。一路上的村寨,都是“挑崇安担”歇脚的据点,热闹得很。
 
“挑崇安担”的全是青壮年男子,来自江西、浙江、安徽等地。这些人几十人一伙,头戴竹笠,脚穿草鞋,打着绑腿,肩披汗巾(此巾,二尺宽,五尺长,可用来揩汗、洗脸、洗澡;冬天,作围巾,或缠在头上作帽子;夏天,因天热赤膊挑担可作护肩,可围在腰间作短裤;休息时,铺地为席;危急时,可结成救命绳),挑六、七十公斤货物,每天行走七、八十里。凌晨,他们或从河口或从永平或从石塘或从紫溪出发,或两个日夜或3个日夜抵达崇安,然后再挑上福建的货物踏上归途。
 
他们长长的扁担,两头微微翘起,包着铁皮,钉着铁钉。钉子上挂着装干粮的蒲包、装水的竹筒和烟袋。每人还有一根齐肩的担撑。担撑根部镶着厚铁箍,装着尖铁棒。这担撑,上岭时是结实的拐杖;危急时是自卫的武器;歇口气、擦把汗或换肩时,能支住扁担,让人有片刻的轻松;搁在空肩上,手压前头,翘起的那头便托起扁担,能减轻重肩上的负担。
 
每队“挑崇安担”都有一个领头的。前面领头的,如果拄着担撑一步一移,铁棒便敲击石块路面一步一响,后面的队伍就知道陡坡到了,大家便合着节拍而行。如果拖着担撑在路面上滑行,铁棒摩擦石块就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后面就知道前方路况好,可快速行走。走在山路上,重担在肩,大家很少说话,怕消耗力气。所以,担撑的声响传递着一种特殊信号。那或长或短的节奏,或轻或重的声响,时而通知有迎面的队伍来了,靠边让路;时而传达后面有人掉队了,该停下休息等待。迎面两支队伍交会时,大家会又互相鼓劲,互道平安。这时,山前山后,岭上岭下,鼓励和祝福声,响成一片。这是浪漫主义的一面。
 
走在崇山峻岭之中,经风雨冒寒暑,辛苦不用说,有不少挑夫或病死或累死在途中。有时还会遇上强盗。杨发生说,在山道崎岖处,有时前后会突然出现强盗拦截。强盗喝道:“留下买路钱!”于是,每人拿出1元。强盗得了钱后,给每人发一片画着符号的树叶。一个月内,遇上别的强盗,凭这片树叶可以不交买路钱。
 
仅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从事“挑崇安担”这种职业。因为收入很可观。来回一趟五、六天,赚的钱可卖六十斤至一百斤谷。今年96岁的杨发生,铅山紫溪人,18岁开始挑“挑崇安担”,挑了20多年。有一次,他挑一担布到建瓯,挑回一担桂圆,来回20天,赚了4担谷。他说,虽然山高路远,险恶异常,但也有乐趣。路过有村落的地方,就会有客栈。到了客栈,可以找相好。相好问寒问暖热饭热水热被窝款待,劳苦惊险就被消失到九霄云外了。这些接待“挑崇安担”的女子,大多数都有情有义。他的妻子,就是他33岁那年从福建带回家的相好,一直陪伴他到前年去逝。
 
这些“挑崇安担”的挑夫风餐露宿,无论寒暑,从一个山头又到一个山头,从一个山谷到又一个山谷,从一个村寨到又一个村寨,在这条古道上留下一串串的坚实足印,用自己的肩膀维系生计的同时,也维系着一条赣闽经济交往的通道。
 
经过这条通道进入崇安的丝绸、瓷器等货物,通过水路运到南平、福州,又通过闽江远涉重洋进入异国,那里的人们也正是从这些商品中,感受到了中原文明的灿烂。如果说这条古道是沟通赣闽贸易的动脉,那么“挑崇安担”就是动脉中的血液。从东周战国代起,直到上个世纪40年代末,这血液一直在流动,生生不息地维系了古道千百年的繁荣。
 
虽然,我们对当年古道的贸易量,缺乏完整、准确的统计。但从古人“出入赣闽,用夫动以数千,用船动以数百”的描述;从河口、崇安等地残存的古街区,我们不难想象这条古道当年是何等的繁忙。
 
今天,这条古道早已废弃,但在莽岭和古村落遗址中,我们尚能寻找到几段荆棘从生的残存古道、古关和客栈。它们是这条中原入闽商旅通道繁华的见证。
 
虽然,“挑崇安担”的扁担早已被遗忘,古道人迹罕至,年年月月,飞鸟空鸣,云舒云卷无知己。但在近代交通发展之前,它却是赣、闽之间重要的商旅通道,曾活跃过一支庞大的“挑浦城担”队伍。
 
曾经辉煌与沧桑的闽赣古道,渐渐远去了人喧马嘶,卸下了千年沉重。可我们今天如何续写新的历史?
 
瘦马西风里,古道斜阳中。项链般的鹅湖古道,在苍凉的斜阳中,作别了昔日的熠熠辉光,成为“文化遗产”。但这仍是一笔厚重的财富,它有一种精神,让我们心怀感恩,在对接海西经济区建设中再创辉煌。

特色

鹅湖古道是中原人入闽和八闽通京大道,是中原移民南迁的中转站,也是商旅出海至南洋诸岛乃至世界各地的中转站,更是闽赣两地通商和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