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七天长假,可谓偷得浮生七日闲。总是能短裤短衫蜷缩在船型的椅子里,随性随意。总是能很过瘾的信手翻阅闲置许久的书籍,比如卡尔维诺。总是能去一些平时想去但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境去的地方,比如寺庙。 从前去过一次大兴善寺的,那时只是误打误撞,像是一个醉闯山门的莽汉,在寺庙里面猎奇一样的走了一遍,前前后后用了不到十分钟,在烟气缭绕,梵音声声的佛像前站立片刻,也没能燃上一炷香,拜上一拜。草草离去。然而心中从此便藏进了大兴善寺,犹如田地里埋进了一粒饱满的种子,早晚是要发芽的。 我并不是一个信徒,我们八十年代生人谁又是虔诚的信徒呢,我们这一代人到底信仰什么。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很可能我们什么都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信的只是自己。或许连自己都不信。但一直以来我总是想给自己找个信仰,找个思想的归宿,或者寄托,仿佛孤独的孩子想要找到回家的路一样急切。因为心灵的彷徨带给人的是彻骨的空虚。另外,随着日子的递增,总是在隐隐约约中渐渐感受到了宿命和因缘的存在,总是在诸事不顺的时候不禁一地会想起佛来,尽管我的脖颈上没有佩戴着坠子类的饰物,尽管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思想。 昨天天气凉了一些,甚至空中还飞着零星的雨滴,不像前两天那样炙热难耐,本是个逛街的好天气。满怀兴致地走上街头,出入了几家商铺后,便兴味索然。觉得身边仿佛伸着千百只的手,织成一大片手的丛林,每一只手都张开着指向你,都在呼啸着,把钱拿来,把钱拿来。而自己却像是一个孱弱的儿童,紧紧地捂住干瘪的口袋,不住后退,祈求着,少给一点可以吗,少给一点可以吗。这时又想起了大兴善寺来了。

那可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大兴善寺就在附近,走过拥挤的小寨天桥,向西走上千米,就是大兴善寺了。这里距万丈红尘仅一墙之隔,距滚滚车流仅一墙之隔,距街头那个胸前挂着某人相片下跪乞讨的少年仅一墙之隔。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如果寺庙可以选择的话,它会选择这个喧嚣的所在,还是某个僻静的地方,这实在是个挺有意思的问题。 故地重游。已没有了第一次的猎奇心理。寺庙的外院,供着一尊佛,香火很旺。我径直朝佛前走去,那佛像看起来很高大很雄伟,通体发光。似乎这样才能显现出佛法无边。香炉里面满满当当的,盛满了芸芸众生卑微而实在的期望。佛前的红色绒布垫子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两块膝盖的印痕,这让我莫名的感动。

感动于人们生活里永远也清扫不尽的无奈,感动于在琐碎的日子里不可泯灭的希望之光。我就这样站在一旁,站在石狮子旁边,陆陆续续有好几个男女在佛前上香祈福,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但却听懂了那一颗颗向往幸福的心。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上过香,叩首以后,竟然静静地伏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布满皱纹的额头和双手都紧紧地贴在佛的脚前,一动不动,好长一会儿,清凉的风撩起了一绺花白的发。在女人站起来扭头的瞬间,我捕捉到了她眼眸里深埋着的点点光亮,或许是泪光,或许是比泪光还要晶莹的东西。因此,我尊敬每一个跪倒在佛前的人,至少,他们知道明天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要了三炷香,最普通不过的那种,三,代表着重生,不知道现在我是不是该烧这种香。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诚心地只求一个愿,希望在这一年里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诸事顺利。不敢多拜,不敢太多妄念,害怕佛祖会惩罚我的贪心。

依然没有去后院,只是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里面香客太多,来来往往的,我想,还是挑一个人少的时候再去后院瞻仰。大兴善寺是佛教密宗的发源地,是密宗祖庭。历史上曾是我国佛经翻译的中心,隋文帝即位之初,下令该寺聚集名僧和佛教学者,建立了隋代第一个国立译经馆,成立了当时佛经翻译的中心。寺庙被破坏得很严重,很破败的感觉。我站在廊前,竭力想像着昔日此处繁荣的景象,僧人倒是不少,我转身下台阶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个僧人正在开心地**机,忽然感到很滑稽,还有一个僧人,正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持这一支奶油雪糕,稀溜稀溜地吸吮着。不知牛奶是素还是荤。 外院的东边是一家寺庙的饭馆,外面的招牌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上百个菜名,后面标着不菲的价格。每一个菜名都特别有趣,虽然菜是很世俗的东西,但名称却禅意十足,令人回味。不禁想起了一句话来,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众生喜,则佛喜。不知可以这样理解吗?

只要香客们喜欢吃这里的饭菜,寺庙也就成人之美,此外,还可以多赚上几文香火钱。何乐而不为。 寺庙的东边有一溜朝南的厦房。除了兜售香火和大大小小的佛像外,便是佛教书店,专营佛教书籍和音像制品。梵乐声声。收银台上也供着一尊菩萨,燃着香。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吧,书店内光线幽暗,在这样的环境下,信手抽取书架上大大小小的佛经,很容易让人溶入进去。高高低低的书架间,读者很少,除了几个上了年龄戴着花镜的老者,竟然还发现了两个背着包的年轻人,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穿着仔裤和旅游鞋。蹲在书架前的空地上,很认真的读书。我本来已经把一本装潢得很好的书拿到了收银台前,准备付款,但最后也不了了之,书仍然被插回了拥挤的木架上。

我清楚,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倘若真的将书带回家中,也只是走马观花的浏览一遍,再插在自己的书架上,束之高阁。我本是尘世间人,做的全是名利事,寺庙只是我闲逛的地方,让自己的心稍稍休整的地方。 出了庙门,猛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太阳又从阴云中露出脸来,光线硬邦邦的,射在眼前的行人和车辆上,射在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上,自己这才回过了神来,骤然记起,自己还约了几个朋友去吃麻辣烫,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三点五十七分,四点钟的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