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   羊卓雍措,无垢的水晶之光,是眼中难以企及的风华

                                          ――宿日喀则

 

    当岗底斯山脉的晨曦在雅砻河岸的磐石上开始生动,我们离开泽当江孜方向,去即着羊卓雍措的那一场静美。

    沿着雅砻河一路前行,上游堆砌的青岩被四季难止的罡风暗暗剥离,经年冲积成大片佛掌沙丘。本应粗砺的岩沙,从雅砻河汇入雅鲁藏布江的那朵浪花开始,一任交融磨损了棱角,飞舞着细软了下去,象最终妥协然后静好的爱情。

 

    碎石路面一如既往的检验着越野车及我们腰骨的备震功能。间或仍是会突然停下来,只为着路基下雅江河水的万般美态。已过了江孜的三岔路口了罢?但这逢到哪一段竟已是不再萦怀,满怀山水自成倒影,天在水心,云在水心,山在水心,清澈的竟如在整块水晶上临摹出一曲歌谣。这一刻,如何能够分清是在凝视还是在聆听?我们的倒影早已不知何时,正与这云水谣轻轻和颂。渐渐地,心中大恸,方是明白,行走时,有那良人牵住我的手,霎时间暖光扑面,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一样斑斓美好。而假做不经意间,在你鬓边临风一捻,便已是三生三世。

 

    沿拉亚公路一路南行,到浪卡子境内的岗巴拉山口,5030的高度中,无尽风马旗依旧是缠绕着玛尼堆,重重叠叠的,呼呼啦啦的,欢欣鼓舞的,不离不弃的。你看,你看,羊卓雍措,就这样被碧玉妆成。

 

    羊湖多港汊,藏语又为“珊瑚湖”,“神女散落的绿松石耳坠”。海拔4440米的喜玛拉雅山北麓,这670平方公里最大的内陆湖中,碧水只共长天一色。羊卓雍措和她的三个姐妹-空母措、沉措、巴久措,裙裾相连,蜿蜒在拉轨岗日山脉中一百三十多公里,仿若绿松石耳坠,在身侧7206米宁金抗沙峰的耳轮之上款款摆动。第一眼的羊湖,美的竟是一时无语凝噎,细看了,心中便有一些疼痛,凝看时,这疼痛渐渐如同万箭穿心。雪山嵯峨,守望中,阳光将出岫轻云用另一种浓墨重彩缀进湖面,折射到水畔淡荷色的细沙上,竟是金灿灿的琥珀光,而水底那些渐暗的天青色,早已被这块无垢的水晶调成温润的色系,这个羊湖,究竟是扑腾入怀的孔雀蓝,还是明眸鲜润的女儿绿?又或者,她竟是多吉帕姆女神的眼波,映出萨满法师和笨波教灵黝黑的脸庞,映出蛮荒洪水之神熊熊燃烧的爱情,那一刻开始,蓝色月亮的血液开始在湖水里沸腾,便即着今天这一场蓝琉绿翡的瑰丽。她用无声的吟诵,史诗般地讲述着光与暗,火与水,虚幻与真实结合的狂喜,般若智慧与大悲方便契合的极乐。

 

    这样的羊湖,还需要谁来对她感悟?她慷慨到只要你逢着她,便是融化,便是升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蓝天,抑或苍冥。亲爱的,你这般聪明,你可愿意引领我,在这高阔深远的蓝天和苍冥间,无拘无束,无阻无遏,无边无际,无弋无射,天马行空,轻松往来?

 

    午后三时,离开岗巴拉山口,返回曲水县,走中线去日喀则。江孜县和浪卡子县的交界处,拉轨岗日山脉的主峰宁金抗沙峰南麓,举世闻名的卡若拉冰川奔涌而来。它和米堆冰川截然不同,是那么近在咫尺,近到可以看见冰缝里开出的小花。我甚至想要伸出指尖,抹去花瓣上那滴雪水。但冰川实在太巨大了,无数坡岭沟壑间,从洁白晶莹中透出森森冰蓝来。以至于我们除了匍匐仰止,别无其他。

 

    在乃钦康桑雪山7191米高度的目送下,一路轻尘,奔江孜县城而去。此一时,车行已2260KM。

 

 

    午后五时半,江孜古城中心,宗山抗英英雄纪念碑在落日中熠熠生辉,碑文清晰再现了百年前那场血战,字字皆是鲜血与生命书就。不远处的半山前崖,就是始建于公元967年的著名的“宗山城堡”。百年以来,这座城堡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用洪钟巨吕般的声音歌唱着西藏军民英勇抗击入侵英军的史诗。这墙角的石头,听过丹珠的歌声,看过格桑的爱情,浸染过仇恨的血泪,现在,只为了纪念而存在。

 


    宗山脊上的一圈暗红色高墙守护的,便是白居寺了。夕阳在寺内白塔金顶上舞蹈,十万菩提塔在佛龛中欢喜静默。

 

    谁的等待,恰逢花开?有佛塔的地方,就有向善的心活着,穿透磨难,支撑着人类从昨夜走到明晨。 亲爱的,我们从此以后,都要吃饱穿暖,因为和你离开这片天荒地老的土地后,我们该健康的生活,经历了烽火和风雨,人们乞求和守望的,就是这些。

    晚七时,日喀则市区的路牌说,欢迎你,来珠峰的孩子。在山东大厦安顿下来,借用柜台前一部史前电脑开始整理早已爆满的影像记录。每一张的成像,都是那个时刻唯一的不可复制的美好。而只有当我和你在一起,所有这些才会成为记忆。